第 27 章
又过了几日，因为要出卖一些唐家历代主母嫁妆里的家具和金银铜器，赵嬷嬷便打发人来接了林新瑶回城。让她先去库房过一遍目，若有觉得喜欢的，也好留到一边。
林新瑶去看过一眼，只择了几个雕花精巧的屏风便罢了。
倒是见到几个小巧的铜盆铜镜烛台什么的，想起流雨已经订了亲，家里正在给她准备着嫁妆，就让人把这样送去给了她家，也省去了部分花费。
这些家具器物，林新瑶嫌弃其笨重，放到外面却有人抢着要。
就连沈长寒一位同僚的夫人，都早早走了沈夫人的关系，先一步从林家买走了一整套黄花梨的家具，添进了嫡长女的嫁妆里。是唐家那边一位主母的嫁妆，因为一些原因从未动用过，回家找来匠人修整打理一番，重新上漆打磨，和新的也无异。
毕竟，如今上等的好木头难寻，尤其是紫檀、黄花梨一类的，早被王公贵族包圆了，要是谁家女儿出阁，有这样几件家具做嫁妆，可是极体面的事儿，婆家也会高看两分。
“邵家大姑娘定了瑞亲王家的嫡次子。”次日，沈夫人上门说道。
林新瑶了然，邵大人为从三品文官，与亲王家里结亲，即便是次子，也有点高嫁的意思，嫁妆备的好些，日后底气也能足点儿。
于是笑道：“邵大人和邵夫人很疼邵大姑娘。”
沈夫人帮她修剪着屋里的插花，点头道：“邵家是寒门出身，起家也晚，邵大人中进士时，邵大姑娘已经四岁了，许是怜惜她幼年吃了些苦，便格外疼爱了些。”
林新瑶有点讶异，“这么说，邵大人为官也才十多年？”
这晋升速度未免快了些，要知道，她义父沈长寒不仅比他早入官场两年，还有个郡主媳妇在，如今不过比他高了一品两阶罢了。
当然，这也是因为她义父总是在外历练，政绩都是干实事挣出来的，晋升渠道单一，不比邵大人一直在京城、在皇帝面前晃悠……
而且既然是发迹前成的婚，那么邵夫人娘家也不会是什么有权势的家族。在无家族和妻族的帮扶下，靠自己获得这般成就地位，这位邵大人也算是个杰才。
沈夫人只道：“邵大人很懂为官之道。”
林新瑶不太懂，但她也没多问，只帮沈夫人整理她剪下来的枝叶。
倒是沈夫人看着她，眼神和缓道：“你义父还需谢你。”
林新瑶一惊，不解道：“母亲何出此言？”
“原先你义父没调任回京之前，曾有传闻，下一任的翰林院掌院学士，该是邵大人的。”
林新瑶登时眉头一皱，要是这样，那可是把人得罪了。
先往坏了想，邵大人到底在京城混了这么多年，又是沈长寒的直系下属，对翰林院各项事务都更熟悉，即便大岔子不能出，但小麻烦还是能给他找点的。
见她这般，沈夫人目光稍稍柔和了一些，“放心吧，邵大人极为聪明识时务，你义父为人谦和礼贤下士，你又帮着给他递了台阶……”
说到这个，林新瑶便适当露出一点羞赧，“母亲一递过话来，我便让人去打探了一下，外面都说邵大人为官清廉，后来又见邵夫人衣着首饰并不多华贵，想来家中确实不太宽裕，这才……”
林新瑶垂下眼，一整套做工考究的上等黄花梨家具，市价绝不是小数目，她先前不知里面的弯弯道儿。也确实是存了半卖半送，留个人情、交个人脉的心思，才只意思意思的收了一万两银子。
但此刻，当着沈夫人的面，她只浅笑着道：“那套什物在库房里堆了几十年，灰落了一层又一层，不见天日的很是可惜，若能给邵大姑娘的婚事增些光彩，也算是物尽其用了。”
沈夫人帮她把簪子扶正，理了理衣襟，“你是个好孩子。”
—
因为沈夫人不喜欢有很多人在旁边侍奉，午膳两人身边只各留了一位丫鬟。
和沈夫人吃饭其实是一件比较有压力的事，有她那份浑然天成的贵族气度放在一边，很容易把同桌之人的优雅比成造作，把斯文比成粗鲁。
不得不说，在沈夫人放下筷子的那一瞬间，林新瑶是松了一口气的，连忙一起放下碗筷，结束了这场有些让人胃痛的饭局。
小坐片刻，沈夫人放下茶杯道：“照习任了扬州府的同知，他们夫妻初定了初十启程，问你可方便？”
林新瑶一愣，问道：“我自然是方便的，不过……二哥那边已经定下来了吗？”
沈夫人轻轻点头，“不宜再拖了，每到春闱都是京城最忙乱的时候，而且……最近有些不安稳，你们早点走也好。”
林新瑶又问是什么事，沈夫人却摇头不语，林新瑶便知有些事不该她知道，就识趣的不再问了。
低头摩挲光滑的杯壁，林新瑶呼吸一顿，她忽然想起来，现任的扬州知府，不就是她那未曾谋面的大表哥嘛！
啧，好像解烁在扬州知府这个位置上也待了三四年了，按理来说，也到了该往上动一动的时机了。这种时候，他手底下忽然调过来一位出身极高、妻族在江南极具声誉的京城二代。怎么瞧着都不太单纯的样子啊！
握住发着热气的茶杯，低头啜了一口。要是她脑洞没有开错，沈家和沈照习应该是盯上了解烁升迁之后，空出来的那个扬州知府的位置了。
若是顺利的话，沈照习升职加薪，前途坦荡，解烁也可以趁此机会和沈家搭上交情，等有朝一日调任回京，有这份关系在，也多一个来往之所。很容易达成互惠互利的局面。
在脑海里把利弊过了一遍，林新瑶暗暗松了口气，毕竟她跟两边都有联系，要是双方发生冲突，夹在中间最尴尬的人就是她了。
“说起来，还有一件事要请教母亲。”林新瑶笑盈盈的看着沈夫人。
沈夫人回视过来。
林新瑶浅笑道：“女儿记得，二嫂的父亲是江南文昭书院的现任院长，文昭书院的清名，即便女儿身处京城，也是从小听到大的，心里十分仰慕。”
“母亲也知，我爹娘还在世的时候，爱好风雅，收藏的典籍书画极多，外祖一家的藏书更是甚巨，其中不乏孤本绝册……”
沈夫人大概知道她要说什么了，眉梢微微一动，静等她把话讲完。
“新瑶也听闻，当年文昭书院初建时，是由初代院长和几位先生，取出家中所有典藏书籍，于书院外院建立书斋，立下规矩，不拘三教九流或是名流之士，只要有求学之心，皆可入书斋翻阅抄录书籍，这才为书院打下立身之根基，新瑶虽不才，也知此举是为大义，便有意仿之……”
“故而，想请二哥二嫂帮忙牵线搭桥，一同促成此事，以先父先母的名义，将家中藏书孤本，尽数捐给书斋，也是为告慰先父母在天之灵。”
从林新瑶一溜儿话说的这么顺畅，就能看出这不是她临时想出来的，恐怕早在心里盘算老久了。
她原先也是个老月捐人，每次社会或周遭发生什么事，她都是第一批捐款送温暖的人。因为思维惯性，在处理一些林唐二家的财产问题时，每次遇到不能套现的、难打理又比较有价值的东西时，她的第一反应就是捐出去造福社会。
藏书只是其中一项而已，其实她最想捐出去的是林父给原主准备的那笔‘底牌’。笑话，人家亲爹留给亲闺女的东西，外人不知道，她自己还不清楚怎么回事吗？拿着委实烫手。
倒不如以原主的名义拿出去做做慈善，毕竟这个世界，连神石、仙草都有了，那所谓功德一说，或许也不是空穴来风了，若真能落到原主一家三口身上，让他们积点福气、投个好胎，才算不辜负林父临终时一片爱女之心。
只是数额太大，很难一下子处理完，也没有找到什么好的项目。而且……现在顶着林新瑶的壳子、名字在世间行走的是她自己，太郑重其事的拿自个儿的名字做慈善，她心理上总觉得怪怪的，便一时搁置住了。
“这是你自己想的？”沈夫人问道。
林新瑶坦然点头，“早先便想过了，原本不知二哥赴任之地，是打算请解家大表兄帮忙处理的。”
虽然文昭书院位处苏州地界，解烁是扬州知府，但一则两地相隔不算太远，二则……她跟苏州知府又不是亲戚！这种刷政绩的事情，当然还是留给自家人啦。
现在的话，从各方面来讲，沈照习确实更合适一些，毕竟他妻子的家世放在那儿。而且无论如何说，解烁都是沈照习的顶头上司，怎么也是要分些好处的……
这种多方共赢的事，沈夫人没有理由不答应，和林新瑶斟酌了一些细节问题，她便打算回府告知次子夫妇，并安排相应的事情。
林新瑶却叫住了她，抿了抿唇，神情恳切道：“还有一事……想请母亲出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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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新瑶去看过一眼，只择了几个雕花精巧的屏风便罢了。
倒是见到几个小巧的铜盆铜镜烛台什么的，想起流雨已经订了亲，家里正在给她准备着嫁妆，就让人把这样送去给了她家，也省去了部分花费。
这些家具器物，林新瑶嫌弃其笨重，放到外面却有人抢着要。
就连沈长寒一位同僚的夫人，都早早走了沈夫人的关系，先一步从林家买走了一整套黄花梨的家具，添进了嫡长女的嫁妆里。是唐家那边一位主母的嫁妆，因为一些原因从未动用过，回家找来匠人修整打理一番，重新上漆打磨，和新的也无异。
毕竟，如今上等的好木头难寻，尤其是紫檀、黄花梨一类的，早被王公贵族包圆了，要是谁家女儿出阁，有这样几件家具做嫁妆，可是极体面的事儿，婆家也会高看两分。
“邵家大姑娘定了瑞亲王家的嫡次子。”次日，沈夫人上门说道。
林新瑶了然，邵大人为从三品文官，与亲王家里结亲，即便是次子，也有点高嫁的意思，嫁妆备的好些，日后底气也能足点儿。
于是笑道：“邵大人和邵夫人很疼邵大姑娘。”
沈夫人帮她修剪着屋里的插花，点头道：“邵家是寒门出身，起家也晚，邵大人中进士时，邵大姑娘已经四岁了，许是怜惜她幼年吃了些苦，便格外疼爱了些。”
林新瑶有点讶异，“这么说，邵大人为官也才十多年？”
这晋升速度未免快了些，要知道，她义父沈长寒不仅比他早入官场两年，还有个郡主媳妇在，如今不过比他高了一品两阶罢了。
当然，这也是因为她义父总是在外历练，政绩都是干实事挣出来的，晋升渠道单一，不比邵大人一直在京城、在皇帝面前晃悠……
而且既然是发迹前成的婚，那么邵夫人娘家也不会是什么有权势的家族。在无家族和妻族的帮扶下，靠自己获得这般成就地位，这位邵大人也算是个杰才。
沈夫人只道：“邵大人很懂为官之道。”
林新瑶不太懂，但她也没多问，只帮沈夫人整理她剪下来的枝叶。
倒是沈夫人看着她，眼神和缓道：“你义父还需谢你。”
林新瑶一惊，不解道：“母亲何出此言？”
“原先你义父没调任回京之前，曾有传闻，下一任的翰林院掌院学士，该是邵大人的。”
林新瑶登时眉头一皱，要是这样，那可是把人得罪了。
先往坏了想，邵大人到底在京城混了这么多年，又是沈长寒的直系下属，对翰林院各项事务都更熟悉，即便大岔子不能出，但小麻烦还是能给他找点的。
见她这般，沈夫人目光稍稍柔和了一些，“放心吧，邵大人极为聪明识时务，你义父为人谦和礼贤下士，你又帮着给他递了台阶……”
说到这个，林新瑶便适当露出一点羞赧，“母亲一递过话来，我便让人去打探了一下，外面都说邵大人为官清廉，后来又见邵夫人衣着首饰并不多华贵，想来家中确实不太宽裕，这才……”
林新瑶垂下眼，一整套做工考究的上等黄花梨家具，市价绝不是小数目，她先前不知里面的弯弯道儿。也确实是存了半卖半送，留个人情、交个人脉的心思，才只意思意思的收了一万两银子。
但此刻，当着沈夫人的面，她只浅笑着道：“那套什物在库房里堆了几十年，灰落了一层又一层，不见天日的很是可惜，若能给邵大姑娘的婚事增些光彩，也算是物尽其用了。”
沈夫人帮她把簪子扶正，理了理衣襟，“你是个好孩子。”
—
因为沈夫人不喜欢有很多人在旁边侍奉，午膳两人身边只各留了一位丫鬟。
和沈夫人吃饭其实是一件比较有压力的事，有她那份浑然天成的贵族气度放在一边，很容易把同桌之人的优雅比成造作，把斯文比成粗鲁。
不得不说，在沈夫人放下筷子的那一瞬间，林新瑶是松了一口气的，连忙一起放下碗筷，结束了这场有些让人胃痛的饭局。
小坐片刻，沈夫人放下茶杯道：“照习任了扬州府的同知，他们夫妻初定了初十启程，问你可方便？”
林新瑶一愣，问道：“我自然是方便的，不过……二哥那边已经定下来了吗？”
沈夫人轻轻点头，“不宜再拖了，每到春闱都是京城最忙乱的时候，而且……最近有些不安稳，你们早点走也好。”
林新瑶又问是什么事，沈夫人却摇头不语，林新瑶便知有些事不该她知道，就识趣的不再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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握住发着热气的茶杯，低头啜了一口。要是她脑洞没有开错，沈家和沈照习应该是盯上了解烁升迁之后，空出来的那个扬州知府的位置了。
若是顺利的话，沈照习升职加薪，前途坦荡，解烁也可以趁此机会和沈家搭上交情，等有朝一日调任回京，有这份关系在，也多一个来往之所。很容易达成互惠互利的局面。
在脑海里把利弊过了一遍，林新瑶暗暗松了口气，毕竟她跟两边都有联系，要是双方发生冲突，夹在中间最尴尬的人就是她了。
“说起来，还有一件事要请教母亲。”林新瑶笑盈盈的看着沈夫人。
沈夫人回视过来。
林新瑶浅笑道：“女儿记得，二嫂的父亲是江南文昭书院的现任院长，文昭书院的清名，即便女儿身处京城，也是从小听到大的，心里十分仰慕。”
“母亲也知，我爹娘还在世的时候，爱好风雅，收藏的典籍书画极多，外祖一家的藏书更是甚巨，其中不乏孤本绝册……”
沈夫人大概知道她要说什么了，眉梢微微一动，静等她把话讲完。
“新瑶也听闻，当年文昭书院初建时，是由初代院长和几位先生，取出家中所有典藏书籍，于书院外院建立书斋，立下规矩，不拘三教九流或是名流之士，只要有求学之心，皆可入书斋翻阅抄录书籍，这才为书院打下立身之根基，新瑶虽不才，也知此举是为大义，便有意仿之……”
“故而，想请二哥二嫂帮忙牵线搭桥，一同促成此事，以先父先母的名义，将家中藏书孤本，尽数捐给书斋，也是为告慰先父母在天之灵。”
从林新瑶一溜儿话说的这么顺畅，就能看出这不是她临时想出来的，恐怕早在心里盘算老久了。
她原先也是个老月捐人，每次社会或周遭发生什么事，她都是第一批捐款送温暖的人。因为思维惯性，在处理一些林唐二家的财产问题时，每次遇到不能套现的、难打理又比较有价值的东西时，她的第一反应就是捐出去造福社会。
藏书只是其中一项而已，其实她最想捐出去的是林父给原主准备的那笔‘底牌’。笑话，人家亲爹留给亲闺女的东西，外人不知道，她自己还不清楚怎么回事吗？拿着委实烫手。
倒不如以原主的名义拿出去做做慈善，毕竟这个世界，连神石、仙草都有了，那所谓功德一说，或许也不是空穴来风了，若真能落到原主一家三口身上，让他们积点福气、投个好胎，才算不辜负林父临终时一片爱女之心。
只是数额太大，很难一下子处理完，也没有找到什么好的项目。而且……现在顶着林新瑶的壳子、名字在世间行走的是她自己，太郑重其事的拿自个儿的名字做慈善，她心理上总觉得怪怪的，便一时搁置住了。
“这是你自己想的？”沈夫人问道。
林新瑶坦然点头，“早先便想过了，原本不知二哥赴任之地，是打算请解家大表兄帮忙处理的。”
虽然文昭书院位处苏州地界，解烁是扬州知府，但一则两地相隔不算太远，二则……她跟苏州知府又不是亲戚！这种刷政绩的事情，当然还是留给自家人啦。
现在的话，从各方面来讲，沈照习确实更合适一些，毕竟他妻子的家世放在那儿。而且无论如何说，解烁都是沈照习的顶头上司，怎么也是要分些好处的……
这种多方共赢的事，沈夫人没有理由不答应，和林新瑶斟酌了一些细节问题，她便打算回府告知次子夫妇，并安排相应的事情。
林新瑶却叫住了她，抿了抿唇，神情恳切道：“还有一事……想请母亲出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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