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6 章
“那不管怎么样，总要先吃点东西吧，我让人做了粥，起来喝点？”林新瑶笑着呼噜了一把黛玉蹭乱的软毛，用摸小猫崽子的手法。
黛玉用半边脸压住她的手，情绪低落道：“不想吃，今天与苏姐姐去了城北酒庄，吃过了回来的，并不饿。”
“哦……”林新瑶点头，用独自生活多年的经验告诉她：“那就睡一会儿吧，睡醒了心情就会好一点了。”说着，便从一旁的抽屉里摸出一枚香包，把它撂在了黛玉的枕下。
黛玉还想哼哼唧唧，被林新瑶轻拍了几十下，又拿手遮住眼睛之后，没多久，就在催人入睡的药香中进入梦乡。
林新瑶让屋里的人都出去，自己托着下巴看着黛玉，一会儿把手放在她的鼻下，感受着她清浅的呼吸，一会儿又挑起她的一缕头发，一根根细细检查着有无分叉……
偶尔黛玉睡不安稳，身子微微动一动，她就屏住呼吸，静静等待，发现对方不会醒之后，又故态复萌，重新玩乐起来，看着床上“睡美人”的目光里，是单纯的喜爱。
——就像小女孩看着珍贵漂亮的洋娃娃一样。
许是蹲的时间有点久，一直弯曲着的小腿发出阵阵刺痛，林新瑶恍然回过神，她伸手捂住自己的嘴，像是怕惊醒梦中人，又像是小秘密被发现的羞怯，露在外面的眼睛里盛满了笑意，仿佛珍珠被敷上了一层碎光。
—
关上房门，把分毫未动、凉透了的粥交给下人拿走，吩咐了兰秋几句，林新瑶想了想，还是去找苏多月了解了一下情况。
还没到门口，就远远瞧见对方倚着门框，正百无聊奈的揪着花瓣玩，看见她来也不惊奇，只等着人走到面前，才轻飘飘的说了一句：“再不来我都打算去找你了。”
“……”林新瑶一头问号，“你找我干嘛？”
这么快就要来借钱了吗？还是为了报销今天的伙食费？
苏多月数着花瓣，一脸漫不经心，“今天去吃饭的时候，碰到了刚从京城过来，路过此地的朋友，听到了些消息，我记得，你妹妹的外家应该是荣国府吧。”
林新瑶嗅出一些严肃，原本舒淡的眼眸沉了下来，抿唇道：“是的。”
瞥了她一眼，苏多月叹了口气，“放心，没你宝贝妹妹的事，别一天天的心思这么重，小心影响寿数。”
“还是年初西海那边打仗，南安郡王被俘那事儿，当时朝廷不是派了神武将军领兵去平乱了吗……”
神武将军不像南安郡王，他老人家本就久经沙场，用兵极厉害，轻易便将来犯的那些番国军队都击退了，只是南安郡王却还落在对方手里，两边交涉了几次，番国那边仗着俘虏在手，非要朝廷嫁一位公主过去，才肯将南安郡王放回来。
见了信使，听了那边提得要求之后，神武将军不敢自专，立马就送了折子进京，又说了仔细查过才知道，一开始，是南安郡王先挑衅的人家，私自截了对面的货船，这才遭此祸端，皇上知道了大怒，硬是不肯许婚去赎南安郡王。
“……后来不知为何又答应了，只是和亲的公主却要南安王府自己出。”
苏多月眼睛微眯，“然后没多久，南安太妃就在荣国府认了一位义女，嗯……据说是什么三姑娘，应该是你妹妹的哪位表妹吧。”
林新瑶听罢，疑惑问道：“可我记得，南安王府自己有一位郡主的呀！”
苏多月就看着她不说话。
行吧，林新瑶懂了。
舍弃自家女儿多心疼啊，有需要当然是用别人家的了。
想明白后，林新瑶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谴责了南安王府一秒，然后皱眉问道：“黛玉也知道了？”
“没有，我听着不对，把她支开了，”苏多月轻轻一跃，坐到了栏杆上，“我觉得……你应该不乐意她听到这些。”
“哦，是吗？”林新瑶目光一闪，笑得面不改色，她目测了一下栏杆的高度，觉得以自己垃圾的体育能力应该跳不上去，只能遗憾的靠在上面。
“你别这样笑，看得人怪不舒服的。”苏多月脸揪成一团。
林新瑶眉毛竖起，老大不高兴了，“咋地？脸长在我身上，我爱怎么笑就怎么笑，管你舒不舒服，爱看不看！”
“哈？”习惯了林新瑶的克制体贴，第一次被她这样怼回来，苏多月明显懵住了。
但等她回过神来，却一点都没有生气，反而稀奇的打量着对方，就像是在看从瓷偶里掏出来的活人一样，为她呵出来的那口热气而震惊。
自从相识以来，她就一直觉得，眼前这个姑娘，看着温温柔柔古道热肠，浑身上下都刻着温良恭俭让，但其实骨子里就透着一股冷气，她妹妹在的时候还好些，一旦她妹妹不在，就如同一个完美精致的假人一样。
据说她是家中独女，在家极为受宠，父母爱若珍宝。
看着真不像。
这样想着，她突然轻笑一声，向下伸出一只手。
林新瑶盯着她，面露警惕：“干嘛？”
“你不是想坐上来吗？”苏多月背朝着阳光，笑弯了眉眼，“我拉你啊。”
“哎，”苏多月拿肩拱了拱身边的女孩。
林新瑶晃着悬空的小腿，又烦又嫌弃，头也不回的问道：“又怎么了？”
“你不想把妹妹送回京城了对不对啊？”
林新瑶动作一顿，看了眼身边人，想起了些东西，眼睛眯起。
当初沈夫人搞定贾母那边，帮她成功把黛玉带出京城，自然不是纯粹靠着威逼利诱、以势压人，过程其实还挺一波三折的。
最后一次，贾母倒是答应了，却提出了个要求，要让贾琏跟着过去，嘴上说着也为了林家搭把手，实际上，却是为了方便把黛玉带回去。
还是沈夫人把苏多月搬了出来，大概是说，已经和长平侯府还是苏家那边讲好了，这次让苏多月搭个顺风船，过几个月，苏姑娘也要来京城，正好也能把黛玉带回来……
苏姑娘到底是长平侯府的儿媳，每年八月份，长平侯老夫人寿辰时，都会行船到京城给老祖宗过寿，这在京城勋贵圈子里人尽皆知，而且长平侯府每年都会派最好的船只和护卫去接她，安全绝对有保障。
这理由乍一看有点逻辑，但只要贾母硬气的怼一句：我家不缺这点路费，用不着搭人家的船。就能把沈夫人的话堵住。
可就是这样一个编的毫不走心，甚至是敷衍的理由，竟然让阅尽千帆的贾母，仿佛突然失了智一样，点头同意了。就不得不叫林新瑶大跌眼镜的同时，陷入了深深的警惕，总不能是荣国府真的穷到这种地步了吧？
她始终记得沈夫人曾看似不经意的说过一句话：京城最近不太安稳，你们早点走也好。
会不会是贾母也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呢？
她们这种在富贵漩涡里浸泡了一辈子的老人，肯定能看到一些外人瞧不见的东西。
但不管怎么样，林新瑶想把黛玉扣在苏州的想法越发强烈起来。
她避开苏多月的视线，垂下眸子——
外面的世界太危险了，她天真娇弱的妹妹啊，还是留在她身边比较安全。
于是她幽幽开口：“我说是的话，你又怎样呢？”
其实她心里已经有主意了，但她还是很好奇对方能想出什么办法。
苏多月听着她如同山间薄雾般缥缈的语气，平白无故身上一阵发毛，但眼睛却越来越亮，热情的凑了上去，用神秘兮兮的语气跟她说：“我不是跟你说过嘛，我师傅今年八月要过五十大寿，我师姐八成今年是不会去京城的！”
林新瑶这才恍然，对哦，苏家主和长平侯老夫人的生辰撞月份了啊！一个是亲爹的整寿，一个是婆家人的散生日，有些选择不言而喻。
“呃……沈、我义母知道这事吗？”林新瑶问道。
“知道啊，”苏多月的语气理所应当，“沈大人和我师傅是至交，听说沈夫人当年怀第三位公子的时候胎不稳，还是我师傅出手给她保下来的……”
林新瑶的眼神就微妙起来，她现在可以百分百肯定，京城那边要出大事了，或许……荣国府快抄家了？
还有……沈夫人看着煌煌正气、一派雍容的样子，原来驴人的话也是张口就来嘛！
她转头看着还在嘀嘀咕咕说些什么的苏多月，深深的觉得，这位也是个奇葩，以后交往肯定不会少。于是放柔了嗓音，喊道：“月月啊。”
咦~
苏多月浑身不自在的抖了抖，奶凶奶凶的吼了回来：“不要这么叫我！”
叠词词，恶心心！
林新瑶不理她，自顾自道：“二嫂胎已经稳了，最多再有两三日，咱们也该启程了，我在苏州有个文玩铺子，回头你过去挑挑看，有没有能给令师做寿礼的东西……”
她顿了顿，抬眼去看苏多月，在她紧张又期待的目光下，没忍住笑出了声，“……放心，不收你钱。”
苏多月幸福的弯起眼睛，美得冒泡：“我允许你叫我月月了。”
师姐，家人们，我懂了，这次真的懂了，有一位有钱还愿意让你占便宜的朋友，实在太快乐了。
——呜呜我决定了，我要和林新瑶做一辈子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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黛玉用半边脸压住她的手，情绪低落道：“不想吃，今天与苏姐姐去了城北酒庄，吃过了回来的，并不饿。”
“哦……”林新瑶点头，用独自生活多年的经验告诉她：“那就睡一会儿吧，睡醒了心情就会好一点了。”说着，便从一旁的抽屉里摸出一枚香包，把它撂在了黛玉的枕下。
黛玉还想哼哼唧唧，被林新瑶轻拍了几十下，又拿手遮住眼睛之后，没多久，就在催人入睡的药香中进入梦乡。
林新瑶让屋里的人都出去，自己托着下巴看着黛玉，一会儿把手放在她的鼻下，感受着她清浅的呼吸，一会儿又挑起她的一缕头发，一根根细细检查着有无分叉……
偶尔黛玉睡不安稳，身子微微动一动，她就屏住呼吸，静静等待，发现对方不会醒之后，又故态复萌，重新玩乐起来，看着床上“睡美人”的目光里，是单纯的喜爱。
——就像小女孩看着珍贵漂亮的洋娃娃一样。
许是蹲的时间有点久，一直弯曲着的小腿发出阵阵刺痛，林新瑶恍然回过神，她伸手捂住自己的嘴，像是怕惊醒梦中人，又像是小秘密被发现的羞怯，露在外面的眼睛里盛满了笑意，仿佛珍珠被敷上了一层碎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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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上房门，把分毫未动、凉透了的粥交给下人拿走，吩咐了兰秋几句，林新瑶想了想，还是去找苏多月了解了一下情况。
还没到门口，就远远瞧见对方倚着门框，正百无聊奈的揪着花瓣玩，看见她来也不惊奇，只等着人走到面前，才轻飘飘的说了一句：“再不来我都打算去找你了。”
“……”林新瑶一头问号，“你找我干嘛？”
这么快就要来借钱了吗？还是为了报销今天的伙食费？
苏多月数着花瓣，一脸漫不经心，“今天去吃饭的时候，碰到了刚从京城过来，路过此地的朋友，听到了些消息，我记得，你妹妹的外家应该是荣国府吧。”
林新瑶嗅出一些严肃，原本舒淡的眼眸沉了下来，抿唇道：“是的。”
瞥了她一眼，苏多月叹了口气，“放心，没你宝贝妹妹的事，别一天天的心思这么重，小心影响寿数。”
“还是年初西海那边打仗，南安郡王被俘那事儿，当时朝廷不是派了神武将军领兵去平乱了吗……”
神武将军不像南安郡王，他老人家本就久经沙场，用兵极厉害，轻易便将来犯的那些番国军队都击退了，只是南安郡王却还落在对方手里，两边交涉了几次，番国那边仗着俘虏在手，非要朝廷嫁一位公主过去，才肯将南安郡王放回来。
见了信使，听了那边提得要求之后，神武将军不敢自专，立马就送了折子进京，又说了仔细查过才知道，一开始，是南安郡王先挑衅的人家，私自截了对面的货船，这才遭此祸端，皇上知道了大怒，硬是不肯许婚去赎南安郡王。
“……后来不知为何又答应了，只是和亲的公主却要南安王府自己出。”
苏多月眼睛微眯，“然后没多久，南安太妃就在荣国府认了一位义女，嗯……据说是什么三姑娘，应该是你妹妹的哪位表妹吧。”
林新瑶听罢，疑惑问道：“可我记得，南安王府自己有一位郡主的呀！”
苏多月就看着她不说话。
行吧，林新瑶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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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明白后，林新瑶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谴责了南安王府一秒，然后皱眉问道：“黛玉也知道了？”
“没有，我听着不对，把她支开了，”苏多月轻轻一跃，坐到了栏杆上，“我觉得……你应该不乐意她听到这些。”
“哦，是吗？”林新瑶目光一闪，笑得面不改色，她目测了一下栏杆的高度，觉得以自己垃圾的体育能力应该跳不上去，只能遗憾的靠在上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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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新瑶动作一顿，看了眼身边人，想起了些东西，眼睛眯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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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沈夫人把苏多月搬了出来，大概是说，已经和长平侯府还是苏家那边讲好了，这次让苏多月搭个顺风船，过几个月，苏姑娘也要来京城，正好也能把黛玉带回来……
苏姑娘到底是长平侯府的儿媳，每年八月份，长平侯老夫人寿辰时，都会行船到京城给老祖宗过寿，这在京城勋贵圈子里人尽皆知，而且长平侯府每年都会派最好的船只和护卫去接她，安全绝对有保障。
这理由乍一看有点逻辑，但只要贾母硬气的怼一句：我家不缺这点路费，用不着搭人家的船。就能把沈夫人的话堵住。
可就是这样一个编的毫不走心，甚至是敷衍的理由，竟然让阅尽千帆的贾母，仿佛突然失了智一样，点头同意了。就不得不叫林新瑶大跌眼镜的同时，陷入了深深的警惕，总不能是荣国府真的穷到这种地步了吧？
她始终记得沈夫人曾看似不经意的说过一句话：京城最近不太安稳，你们早点走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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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她心里已经有主意了，但她还是很好奇对方能想出什么办法。
苏多月听着她如同山间薄雾般缥缈的语气，平白无故身上一阵发毛，但眼睛却越来越亮，热情的凑了上去，用神秘兮兮的语气跟她说：“我不是跟你说过嘛，我师傅今年八月要过五十大寿，我师姐八成今年是不会去京城的！”
林新瑶这才恍然，对哦，苏家主和长平侯老夫人的生辰撞月份了啊！一个是亲爹的整寿，一个是婆家人的散生日，有些选择不言而喻。
“呃……沈、我义母知道这事吗？”林新瑶问道。
“知道啊，”苏多月的语气理所应当，“沈大人和我师傅是至交，听说沈夫人当年怀第三位公子的时候胎不稳，还是我师傅出手给她保下来的……”
林新瑶的眼神就微妙起来，她现在可以百分百肯定，京城那边要出大事了，或许……荣国府快抄家了？
还有……沈夫人看着煌煌正气、一派雍容的样子，原来驴人的话也是张口就来嘛！
她转头看着还在嘀嘀咕咕说些什么的苏多月，深深的觉得，这位也是个奇葩，以后交往肯定不会少。于是放柔了嗓音，喊道：“月月啊。”
咦~
苏多月浑身不自在的抖了抖，奶凶奶凶的吼了回来：“不要这么叫我！”
叠词词，恶心心！
林新瑶不理她，自顾自道：“二嫂胎已经稳了，最多再有两三日，咱们也该启程了，我在苏州有个文玩铺子，回头你过去挑挑看，有没有能给令师做寿礼的东西……”
她顿了顿，抬眼去看苏多月，在她紧张又期待的目光下，没忍住笑出了声，“……放心，不收你钱。”
苏多月幸福的弯起眼睛，美得冒泡：“我允许你叫我月月了。”
师姐，家人们，我懂了，这次真的懂了，有一位有钱还愿意让你占便宜的朋友，实在太快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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