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 章
坐在回城的马车上，王熙凤闭目养神。
侍候的丫鬟便禀报道：“方才送奶奶出来的流雨姐姐，让婆子送了一盒糕点过来，说是宏华寺的酥糕做得好，叫奶奶带回去尝一尝。”
说完，就从边角处拿出一个黑漆雕番莲花的食盒出来，打开给王熙凤略看了看，便要盖上。
不想王熙凤扫了一眼，忽而来了兴致一般，道：“递过来给我瞧瞧。”
那丫鬟连忙递过去举给她看。
王熙凤白玉似得的手指在那方方正正的油纸上划过，精准的从里面取出一个信封样儿的物件，打开一瞧——是一张五百两的银票。
丫鬟低下头。
王熙凤捏着那银票，眼睛微微眯起，饶有兴致道：“好聪明的小丫头片子。”
倒比一些人家的妇人还懂人情世故。
想起自己家里也住着一个举止稳重、八面玲珑的薛宝钗，又想着林新瑶的母家也同样是皇商。
便漫不经心的想着——这样的人家出来的女孩，从小耳濡目染之下，为人处世、待人接物，就是比寻常大家闺秀更显得老道些。
很随意的把银票收起来，拿帕子擦干净手上沾到的碎屑，她指着那盒糕点对丫鬟说道：“一会儿你拿去吃了吧，若嫌粗糙，就舍给下面的婆子们。”
在她的观念里，从来都没有什么钱是不该收的，人家敢给，她就敢接，又一向自持本事，觉得背后有王子腾这个官大势大的叔叔在，贾家人脉又颇广，就并不把一些忌讳放在心上。那些包揽诉讼、放利子钱的事儿都没少干。
外面人求爷爷告奶奶的事儿，她拿荣国府或者丈夫贾琏、公公贾赦的名帖一去，就能把事情了了，报酬的银子接了一笔又一笔，一来二去的胆子越发壮了，行事也更加无顾忌起来。
林新瑶所给的五百两银子于她而言并不算什么，比这多五倍十倍的她也收到过，因此只是除了感叹一下这小姑娘的机灵，倒也并未在心里生出什么大波澜。
只是在心里给林新瑶的定义，除了沈夫人和黛玉的那层关系，又盖上了一个‘聪明又手松’的戳。
并且决定等会儿到贾母面前多说几句好话，让黛玉能在林家留的更久些——她虽贪财，但商誉却极好，收了钱就一定会把事办好。
—
“东西送过去了吗？”
客房内，林新瑶揉着太阳穴问道。
流云给她端来一碗茶，道：“流雨刚让人来通报过，说是已经送过去了，里面的东西都是按姑娘的吩咐来的，也跟那边的丫鬟提点过，姑娘宽心就是。”
林新瑶喝了茶，又问：“义母那边怎么说？”
流云便道：“沈夫人和沈二奶奶带着小少爷留下来，沈大奶奶明日有事，已经带着两位少爷回城了，庄子上也已打发人去收拾了。”
林新瑶便点了点头，又说让她精心盯着些，不要怠慢了沈家的人。
流云自然领命，抬头见她唇色略白，目光也有些混沌，便担忧道：“姑娘去歇一会儿吧，仔细熬伤了身子。”
“也好，”林新瑶下了炕，却没让流云跟进去服侍，而是对她道：“你待在外间就行，要是也觉得困累，就让人送了被褥过来，在这炕上歪一会儿，只是有事记得来叫我。”
她态度坚持，流云只好应道：“是。”
轻手轻脚走进里间，黛玉已经睡得极熟了，却一直老实的只占了靠墙的半边床，还留了一半空位置。
林新瑶见了，心里很是妥帖受用，脸上也挂出浅笑，抬手同样让紫鹃出去，她自己则放缓动作，轻轻的躺了下去，扯来被子盖上，阖上了眼睛。
全程黛玉都没有一丝知觉，睡得安稳极了。
仰躺在床上，闻着那一丝若有若无的檀香味，林新瑶一直胀痛昏沉的脑袋缓解了些，也能思考点事情了。
——这会儿，王熙凤应该看到银票了吧。
她内心毫无波澜的想着。
五百两银子，是她谨慎斟酌过后，方才定下来的数目，不多不少，既不至于让人觉得是个没成算的冤大头，也不会让对方觉得简薄。
到底是求人办事，以她现在众所周知的‘富婆’身份，要是给的太少了，人家不定会怎么想呢，倒不如出手略松泛些，少些得罪人的可能。
毕竟，那可是‘有一万个心眼子’的王熙凤啊！值得打起十二分心思去应对。
就目前而言，关于黛玉“抚养权”的问题上，她可是一点竞争力都没有，能和平处理还是和平些比较好，就当花钱买安稳了。
在辈分上，她差了贾母这个外祖母两辈儿。在权势上，现在贾元春和王子腾还没死，贾府靠山没倒，她也打不过贾家。
林新瑶很有自知之明，明白自己对黛玉的感情是包含了多年的感情寄托、还有从前幻想中的妹妹形象加持，黛玉的存在，就已经让她很欢喜很高兴了，在没有见到她之前，她就已经在隐隐期待着了。
但……黛玉却没有这份因果在啊，在她眼里，自己是一个对她很好很好的堂姐，她喜欢这个姐姐，或许还很信赖、感激……可却还不到无条件站在她这一边的地步。
何况……
林新瑶唇角微勾——她也不想让黛玉来二选一，那也忒没意思了些。
未来的时间那么长，干嘛非要急于一时？
而且，想的缺德一点，荣国府那头也兴不了几年了，到时候倒的倒、散的散，哪里值得放在心上？
她轻轻的翻了一个身，看向黛玉安静的侧颜。
今日过去，虽还有安灵等事，但最忙碌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她也能喘口气，然后腾出手来安排和处理一下黛玉的事情了。
比如：贾母和林如海的约定——贾宝玉和林黛玉的口头婚约。
想起这个，林新瑶简直一肚子的吐槽——这兄弟俩给女儿订婚约的时候，就不能明明白白跟人家写个书面证明、真经八百的举办一个仪式，或者请几个见证人什么的吗？
光书信定约、口头承诺、心照不宣有个屁用啊？人家一扭头死不承认，说你书信伪造、空口白话……纵然人人都知道事情真假，可你又能找谁说理去？
想当初，她在林父的书房里翻了大半天，才找到林父和林如海兄弟俩寥寥的几封来往书信。
迫不及待打开一看，里面也确实大有文章，林如海的书信里不仅夹带了林家历代主母的嫁妆清单，以及当年贾母主动提出婚约的信件，还将为何与贾家定下儿女婚约一事写的清楚明白。
终其原因，不过一个“利”字——黛玉的利益。
毕竟若是不将黛玉托付给荣国府，那林如海就要在林家宗族里挑选一个男丁过继，可这样一来，就会出现几个问题。
一、林家五服之内，并无可过继的男嗣。
二，若是往远房堂族挑选，对方与黛玉血缘相差太远，不一定会真心对她。
三、黛玉本身年岁不大，若是过继一个同样年岁小的，既不方便，也是给黛玉增加负担，而若是过继一个年岁大的，人家又有自己亲生的父母兄妹，对黛玉也不利。
四、在有嗣子的情况下，黛玉作为在室女，能继承的家产就会被分薄很多。
林如海就这一个女儿，自然一切以她的好处为先，几经斟酌，还是舍弃了过继嗣子的决定，那么最好的托孤之所，便是荣国府了。
毕竟贾母是黛玉的亲外祖母，血缘亲近，又极疼爱她，而林父这边，却是多年不往来，很难一下子让人信服。
按照律法，黛玉能继承到的是林家四分之三的家产和历代主母所有的嫁妆，委实不是个小数字。
虽然林如海可能出于种种考虑，并没有将林家的家产单子随信一起寄过来，但仅那些嫁妆单子上的财物加起来，也是将近百万的价值了。
当然，这是包含一些收藏价值什么的在内，如果急着出手，或者打包出售，价格还得压一些。
林如海能在巡盐御史的位置上一坐好几年，自然也不是个天真之人，他明白财帛动人心的道理，也知道黛玉带着这份家产，无论去哪一家，都不一定安稳。
而荣国府能打动他的，除了贾母保重会善待黛玉以外，就是定下婚约一事了。
或许在他看来，荣国府先是黛玉的外祖家，又是未来婆家，双重保障下，总会比旁人更妥帖些，就算略有些挪用财物之事，就当提前花费嫁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也就过去了……
但他又不是那么放心，所以才将这些书信清单寄来给了林父这位多年不走动的兄长，言语中很有谦卑之词，只求对方能看在血脉之情的份上，对黛玉多看护些。
他信里还说，若是日后荣国府失约，也不求林父为黛玉出头，只求将她接走，给一个安身之处罢了，也算一番慈父心肠。
只可惜……
“哎……”林新瑶极轻的叹了口气。
只可惜错估了林父的身体状况，没料到他这么快就亡故了，也没料到原本板上钉钉的婚事横生枝节，硬生生杀出一个‘金玉良缘’来。
——说来说去，还是文人的那点放不开的脸面。
拿大批家财换一段婚约的事，到底略显俗气了，总不那么好意思摆到台面上来说的。
纵然白纸黑字的写出来，一则瞧着不好看，二则，若是对方重诺，自然不需要拿出来，若是对方失信，也不过大闹一通，两败俱伤，自家一个女儿家，无依无靠的，想来也对抗不了人家的人多势众。
如此一来，倒不如显得大方一些，只做出一副信赖对方人品的模样，也实在是无奈之举。
林新瑶又想叹气了——但凡林家支数昌盛一些，都不至于此。
轻轻的帮黛玉掖了掖被角，她转身平躺起来，静静的看着帐子顶。
要说她和黛玉所面临的情况也是类似的，一样的孤女，一样没有嗣兄嗣弟什么的，一样的手握大笔家财，一样的有人觊觎……
只是她外祖家已经没人了，未婚夫又退婚的早，林父就算想把女儿托付出去，也找不着人，这才看起来少了些麻烦事。
当然，这是对她自己而言，也许在外人看来，她这又是另一种的落魄可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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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就从边角处拿出一个黑漆雕番莲花的食盒出来，打开给王熙凤略看了看，便要盖上。
不想王熙凤扫了一眼，忽而来了兴致一般，道：“递过来给我瞧瞧。”
那丫鬟连忙递过去举给她看。
王熙凤白玉似得的手指在那方方正正的油纸上划过，精准的从里面取出一个信封样儿的物件，打开一瞧——是一张五百两的银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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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熙凤捏着那银票，眼睛微微眯起，饶有兴致道：“好聪明的小丫头片子。”
倒比一些人家的妇人还懂人情世故。
想起自己家里也住着一个举止稳重、八面玲珑的薛宝钗，又想着林新瑶的母家也同样是皇商。
便漫不经心的想着——这样的人家出来的女孩，从小耳濡目染之下，为人处世、待人接物，就是比寻常大家闺秀更显得老道些。
很随意的把银票收起来，拿帕子擦干净手上沾到的碎屑，她指着那盒糕点对丫鬟说道：“一会儿你拿去吃了吧，若嫌粗糙，就舍给下面的婆子们。”
在她的观念里，从来都没有什么钱是不该收的，人家敢给，她就敢接，又一向自持本事，觉得背后有王子腾这个官大势大的叔叔在，贾家人脉又颇广，就并不把一些忌讳放在心上。那些包揽诉讼、放利子钱的事儿都没少干。
外面人求爷爷告奶奶的事儿，她拿荣国府或者丈夫贾琏、公公贾赦的名帖一去，就能把事情了了，报酬的银子接了一笔又一笔，一来二去的胆子越发壮了，行事也更加无顾忌起来。
林新瑶所给的五百两银子于她而言并不算什么，比这多五倍十倍的她也收到过，因此只是除了感叹一下这小姑娘的机灵，倒也并未在心里生出什么大波澜。
只是在心里给林新瑶的定义，除了沈夫人和黛玉的那层关系，又盖上了一个‘聪明又手松’的戳。
并且决定等会儿到贾母面前多说几句好话，让黛玉能在林家留的更久些——她虽贪财，但商誉却极好，收了钱就一定会把事办好。
—
“东西送过去了吗？”
客房内，林新瑶揉着太阳穴问道。
流云给她端来一碗茶，道：“流雨刚让人来通报过，说是已经送过去了，里面的东西都是按姑娘的吩咐来的，也跟那边的丫鬟提点过，姑娘宽心就是。”
林新瑶喝了茶，又问：“义母那边怎么说？”
流云便道：“沈夫人和沈二奶奶带着小少爷留下来，沈大奶奶明日有事，已经带着两位少爷回城了，庄子上也已打发人去收拾了。”
林新瑶便点了点头，又说让她精心盯着些，不要怠慢了沈家的人。
流云自然领命，抬头见她唇色略白，目光也有些混沌，便担忧道：“姑娘去歇一会儿吧，仔细熬伤了身子。”
“也好，”林新瑶下了炕，却没让流云跟进去服侍，而是对她道：“你待在外间就行，要是也觉得困累，就让人送了被褥过来，在这炕上歪一会儿，只是有事记得来叫我。”
她态度坚持，流云只好应道：“是。”
轻手轻脚走进里间，黛玉已经睡得极熟了，却一直老实的只占了靠墙的半边床，还留了一半空位置。
林新瑶见了，心里很是妥帖受用，脸上也挂出浅笑，抬手同样让紫鹃出去，她自己则放缓动作，轻轻的躺了下去，扯来被子盖上，阖上了眼睛。
全程黛玉都没有一丝知觉，睡得安稳极了。
仰躺在床上，闻着那一丝若有若无的檀香味，林新瑶一直胀痛昏沉的脑袋缓解了些，也能思考点事情了。
——这会儿，王熙凤应该看到银票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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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百两银子，是她谨慎斟酌过后，方才定下来的数目，不多不少，既不至于让人觉得是个没成算的冤大头，也不会让对方觉得简薄。
到底是求人办事，以她现在众所周知的‘富婆’身份，要是给的太少了，人家不定会怎么想呢，倒不如出手略松泛些，少些得罪人的可能。
毕竟，那可是‘有一万个心眼子’的王熙凤啊！值得打起十二分心思去应对。
就目前而言，关于黛玉“抚养权”的问题上，她可是一点竞争力都没有，能和平处理还是和平些比较好，就当花钱买安稳了。
在辈分上，她差了贾母这个外祖母两辈儿。在权势上，现在贾元春和王子腾还没死，贾府靠山没倒，她也打不过贾家。
林新瑶很有自知之明，明白自己对黛玉的感情是包含了多年的感情寄托、还有从前幻想中的妹妹形象加持，黛玉的存在，就已经让她很欢喜很高兴了，在没有见到她之前，她就已经在隐隐期待着了。
但……黛玉却没有这份因果在啊，在她眼里，自己是一个对她很好很好的堂姐，她喜欢这个姐姐，或许还很信赖、感激……可却还不到无条件站在她这一边的地步。
何况……
林新瑶唇角微勾——她也不想让黛玉来二选一，那也忒没意思了些。
未来的时间那么长，干嘛非要急于一时？
而且，想的缺德一点，荣国府那头也兴不了几年了，到时候倒的倒、散的散，哪里值得放在心上？
她轻轻的翻了一个身，看向黛玉安静的侧颜。
今日过去，虽还有安灵等事，但最忙碌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她也能喘口气，然后腾出手来安排和处理一下黛玉的事情了。
比如：贾母和林如海的约定——贾宝玉和林黛玉的口头婚约。
想起这个，林新瑶简直一肚子的吐槽——这兄弟俩给女儿订婚约的时候，就不能明明白白跟人家写个书面证明、真经八百的举办一个仪式，或者请几个见证人什么的吗？
光书信定约、口头承诺、心照不宣有个屁用啊？人家一扭头死不承认，说你书信伪造、空口白话……纵然人人都知道事情真假，可你又能找谁说理去？
想当初，她在林父的书房里翻了大半天，才找到林父和林如海兄弟俩寥寥的几封来往书信。
迫不及待打开一看，里面也确实大有文章，林如海的书信里不仅夹带了林家历代主母的嫁妆清单，以及当年贾母主动提出婚约的信件，还将为何与贾家定下儿女婚约一事写的清楚明白。
终其原因，不过一个“利”字——黛玉的利益。
毕竟若是不将黛玉托付给荣国府，那林如海就要在林家宗族里挑选一个男丁过继，可这样一来，就会出现几个问题。
一、林家五服之内，并无可过继的男嗣。
二，若是往远房堂族挑选，对方与黛玉血缘相差太远，不一定会真心对她。
三、黛玉本身年岁不大，若是过继一个同样年岁小的，既不方便，也是给黛玉增加负担，而若是过继一个年岁大的，人家又有自己亲生的父母兄妹，对黛玉也不利。
四、在有嗣子的情况下，黛玉作为在室女，能继承的家产就会被分薄很多。
林如海就这一个女儿，自然一切以她的好处为先，几经斟酌，还是舍弃了过继嗣子的决定，那么最好的托孤之所，便是荣国府了。
毕竟贾母是黛玉的亲外祖母，血缘亲近，又极疼爱她，而林父这边，却是多年不往来，很难一下子让人信服。
按照律法，黛玉能继承到的是林家四分之三的家产和历代主母所有的嫁妆，委实不是个小数字。
虽然林如海可能出于种种考虑，并没有将林家的家产单子随信一起寄过来，但仅那些嫁妆单子上的财物加起来，也是将近百万的价值了。
当然，这是包含一些收藏价值什么的在内，如果急着出手，或者打包出售，价格还得压一些。
林如海能在巡盐御史的位置上一坐好几年，自然也不是个天真之人，他明白财帛动人心的道理，也知道黛玉带着这份家产，无论去哪一家，都不一定安稳。
而荣国府能打动他的，除了贾母保重会善待黛玉以外，就是定下婚约一事了。
或许在他看来，荣国府先是黛玉的外祖家，又是未来婆家，双重保障下，总会比旁人更妥帖些，就算略有些挪用财物之事，就当提前花费嫁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也就过去了……
但他又不是那么放心，所以才将这些书信清单寄来给了林父这位多年不走动的兄长，言语中很有谦卑之词，只求对方能看在血脉之情的份上，对黛玉多看护些。
他信里还说，若是日后荣国府失约，也不求林父为黛玉出头，只求将她接走，给一个安身之处罢了，也算一番慈父心肠。
只可惜……
“哎……”林新瑶极轻的叹了口气。
只可惜错估了林父的身体状况，没料到他这么快就亡故了，也没料到原本板上钉钉的婚事横生枝节，硬生生杀出一个‘金玉良缘’来。
——说来说去，还是文人的那点放不开的脸面。
拿大批家财换一段婚约的事，到底略显俗气了，总不那么好意思摆到台面上来说的。
纵然白纸黑字的写出来，一则瞧着不好看，二则，若是对方重诺，自然不需要拿出来，若是对方失信，也不过大闹一通，两败俱伤，自家一个女儿家，无依无靠的，想来也对抗不了人家的人多势众。
如此一来，倒不如显得大方一些，只做出一副信赖对方人品的模样，也实在是无奈之举。
林新瑶又想叹气了——但凡林家支数昌盛一些，都不至于此。
轻轻的帮黛玉掖了掖被角，她转身平躺起来，静静的看着帐子顶。
要说她和黛玉所面临的情况也是类似的，一样的孤女，一样没有嗣兄嗣弟什么的，一样的手握大笔家财，一样的有人觊觎……
只是她外祖家已经没人了，未婚夫又退婚的早，林父就算想把女儿托付出去，也找不着人，这才看起来少了些麻烦事。
当然，这是对她自己而言，也许在外人看来，她这又是另一种的落魄可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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