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大学
[欧巴]
一年后。
A一新生八月中旬始军训,周麟让收拾李北。
原本九月一号才学的倪鸢，跟父母报备，说要提前半个月去学校。
被问及理由,就说在网接份兼职,去学校附近的培训机构给小孩英语课。
“说谎越来越溜。”候机室里，周麟让推出吸管,“啪”地一下插破塑封膜，把奶茶递过去。
倪鸢坐在李箱,倾身,低头,就他的手喝掉一口,囫囵咽下，“我都是谁？”
“赖我。”周麟让说。
“就赖你。”倪鸢嚼奶茶里的青稞,仰头看他笑,“你是祸国殃民周妲己,我是贪图美色商纣王。”
“净会胡说八道。”周麟让视线落在倪鸢鼻尖，突然露出惊讶的表情，“勾勾，你鼻子变长。”
“别想骗我，”倪鸢脚尖蹭地,李箱往后滑半米，“我又不是匹诺曹,说谎也没关系。”
周麟让连同箱子一块儿接住,捏她鼻子，看她张嘴巴喘气，像条气鼓鼓的鱼。
“我在帮你，多捏捏可以让鼻梁变挺。”周麟让忽悠她。
倪鸢反应极快,胡搅蛮缠道：“你的意思是我现在鼻子不够挺吗？”
来来，送命题。
周麟让在危机四伏中想想，当打百度搜索：“如何夸女朋友鼻子？”
搜到一条，直接念：“你的鼻子红通通，真漂亮，像……烤熟的蒜头。”
写这个答案的哥们儿，你尚在世么？
倪鸢一口奶茶呛住，咳惊天动地，咳到眼里泛起一层粼粼水光。
周麟让后悔，觉不该逗她，轻拍她的背，帮她顺气。
“你今天表现很差，零分。”倪鸢平复下来以后说。
周麟让把下巴搁她头，身是跟她一样的白色T恤，一贴近，就明显不过的情侣装。
“知道，以后好好表现。”
黄昏时分的航班，舷窗外的日光千条万缕，云朵像被包裹金色的糖衣。
倪鸢坐在靠窗的一侧，看景，忽然转过头问：“知道咱俩现在这样像什么吗？”
“私奔。”周麟让说。
以前问像什么，说像偷情，现在成私奔。
有进展。
倪鸢昏昏欲睡的时候，周麟让拿笔在她手背画一朵玫瑰，说：“勾勾今天一百分。”
A和外国语学同处于一个学城内，相隔三个站公交，距离非常近。
倪鸢每天早出门，傍晚回，跟去A打卡似的。
倪鸢有位室友叫沈婉和，暑假留校做兼职。
沈婉和发现虽然倪鸢提前回校，但神龙见首不见尾，两经常夜里才碰。
沈婉和打工的餐厅搞活动，派发优惠券，她给倪鸢拿两张，打电话一问，在A。
“怎么我问你三回，你回回都在A？”沈婉和纳闷地说，“请问你是嫁去A吗？”
倪鸢沉默片刻。
沈婉和惊讶：“还真是啊？”
一学期，303寝室的几个女生就知道倪鸢有男朋友，因她半个月回一趟伏安，格外规律，且准时。
刮风下雨也不耽误。
问她去干什么。
她说想家。
室友们表示，信你我们字倒过来写。
严刑逼供，倪鸢就认，说去探望男朋友。
“你男朋友是道混的吗？”沈婉和脑补一波，“是蹲局子吗？定期探望。”
倪鸢乐，“差不多。”
对三顿时神情凛然。
倪鸢好又补充说：“他高三呢，被在关学校里，几乎没有假，探他确实跟探监差不多。”
经此一，不知道什么，在沈婉和的脑海里，关于倪鸢男朋友的形象莫其妙地变成一个“混社会”的痞子校霸。
现在突然听说，这位“混社会”的居然考A。而且是A数学系，金融数学专业的一。
沈婉和震惊。
要知道，A城众多学中，A排在榜首，学霸云集。
数学系更是出的变态难。
有一点，A的学霸们可用八个来概括：艰苦朴素，少年老成。
沈婉和之前因学生会活动偶尔过去跑腿，走在校园里，迎碰见的常叫她分辨不出年纪，问路时不知道该叫“同学你好”，还是“老师你好”。
有些沧桑，过分沉稳。
当然也有注重打扮的，相对而言，占少数。
沈婉和对于倪鸢男朋友的颅内脑补形象，一下从“痞子校霸”变成“老实敦厚”。
烈阳当空，倪鸢蹲在树荫笼罩的遮阳棚下。
在泡沫箱里铲起几块碎冰，放进塑料杯里，浇矿泉水，端给周麟让。一边说：“等九月，要不要跟我室友们见个？”
“。”周麟让点头答应，汗珠从下巴滑落，一路淌过喉结，没入领子里。
军训服半湿，洇深色的印子。
倪鸢看他肩宽腿长站在前，身似乎带灼的热浪，给他倒杯水。
“我室友她们都很好，就是对你不太放心……”倪鸢悄声道：“担心我所托非良。”
帽檐下，周麟让眉梢一抬。
倪鸢被他突然一眼看腿发软，“玩笑的。”
前方吹哨，周麟让赶紧回。
他把纸杯还给倪鸢，“甭管良还是歹，你都别想换。”
原本想习惯性地捏一捏她脸颊，顾及到自己指尖都渗汗，又收回，说：“觉热就回去，别在室外待。”
“民服务嘛，哪能怕苦怕累。”倪鸢说。
周麟让笑一下，“撤。”
说完这句，他返身随潮跑进队伍里。
民服务，里头掺杂多少假公济私，倪鸢自己心里清楚。
军训始一天，倪鸢就想办法混进A志愿团队。
她一外校的，竟也没察觉到不对。
志愿负责给军训学生提供冰块和消暑的凉茶，还常备藿香正气液、葡萄糖水和一些治跌打损伤的膏药。
部分时间没什么，光坐在棚里指点江山。
半天不到的功夫，隔壁椅子中文系的两个女生已经讨论完哪个连哪个排哪个教官胸肌最，哪个系哪个班哪个一学弟最靓。
周麟让原本在他们的目标范围内，可家每次来直奔倪鸢，目不斜视，都不往旁边多看一眼，摆明草有主。
她们好奇地向倪鸢打听过两句，也就作罢。
“有这样的男朋友平常特心累吧？时时刻刻都盯，放哪儿都是块香馍馍，生怕别惦记。”
倪鸢忍笑，头戴周麟让平素戴的那顶黑色鸭舌帽，正儿八经地点头：“可不是嘛。”
等周麟让队伍解散，傍晚两去吃饭。
倪鸢收拾好东，说：“香馍馍，走吧。”
周麟让用眼神询问，“什么？”
“夸你身香呢。”倪鸢笑，“爱称懂不懂？”
周麟让哪听不出她语气揶揄，恶狠狠道：“这张嘴迟早给你缝起来。”
“你舍不啊。”特别欠揍的样儿。
周麟让凑水龙头底下冲把脸，确实拿她没办法，弹弹手，蹦她一脸清凉的水珠子。
夜里赶学城附近有演出，倪鸢凑热闹看小半个钟头，周麟让送她回学校时，天已经黑。
两从南校门一路散步到女生宿舍楼下，就当消食。
沈婉和啃块分量十足的肉夹馍站在三楼洗衣房的窗户前，手里扣盆，身后洗衣机嗡嗡转动，她脑袋伸老长。
竭力远眺，依然能看见模糊夜色中的背影。
瞅倒是挺高，不止一米八。
估计有一八五。
型，偏瘦。
气质，单从背影看，还真有点儿出挑。但谁知道回过头来，究竟是个什么样。
不能过早下定论。
倪鸢回到寝室，沈婉和朝她暧昧一笑：“今天可算让我见。”
“什么？”倪鸢懵。
“你跟你男朋友啊。”
倪鸢说：“等星星她们几个回来，我跟男朋友请你们吃饭。”
霍星星和李斯，是倪鸢另外两位室友。
九月，一凑齐。
倪鸢领303的，周麟让带他宿舍的男生，俩寝室的碰头，搞跟联谊会似的。
吃餐容易拘谨，吃火锅更随意，地点就定在外国语南门外的海底捞。
落座前五分钟，多少有点儿尴尬。
好在周麟让室友里有个特能说的，口就像讲相声，而303的几位本质都活泼外向。
没多久，家就聊嗨。
倪鸢起身去调二碗酱，沈婉和一道去，店里顾客多，声喧哗。沈婉和挤在倪鸢身边，说：“不太敢看他。”
“平常好奇死，现在当我居然不太敢看。”沈婉和说起来自己也觉怪。
倪鸢舀两勺花生酱，“哈哈哈他长凶吗？”
“主要不太好意思，我跟星星平常看见帅哥都是背后嗷的，当不敢放屁。”
倪鸢笑手抖，勺子拿不稳。沈婉和又问：“长这么一张脸，把他放外你能放心？”
倪鸢已经被问过不少次这个问题，轻车熟路地回答：“放心。”
能怎么办，要有魔法，她就把揉一揉变成颗豌豆，揣兜里，随身携带。
“相互信任是好。”沈婉和没谈过爱恋，但寝室里霍星星去年九月脱单，十月失恋，十一月扎小诅咒渣男走路打滑劈叉，让他劈个够。
前车之鉴，沈婉和说：“小鸢呐，你别怪姐姐多嘴哈，也不能太放心。”
饭局散的时候，外下起雨。
一群站在厅，等雨停。
半晌，雨珠斜打在玻璃窗的声音丝毫不见小。霍星星还要去社团会。
周麟让临时买几把雨伞，分给众，家各自散去。
倪鸢在他买伞的店门口，看见一双深绿色的套鞋，小时候下雨天常穿的那，鞋画两个卡通的小蛇脑袋。
不吓，反而憨态可掬。
倪鸢低头看看自己的白色帆布鞋，指指小蛇套鞋，“麟麟，我想要那个。”
周麟让让她试试合不合脚，她穿，码子稍微有点小，脚趾挤慌。
店主拿来另外一双，她试，穿晃晃荡荡的，码子又偏。
店主说就有这两双。
倪鸢说：“可是我喜欢。”
周麟让没办法，好由她。倪鸢挑偏的那双。
周麟让拎她的帆布鞋，撑手的伞，歪一下头，“走，送你回寝室。”
倪鸢穿不合脚的套鞋，走路慢吞吞，还专门踩水坑。
周麟让在她旁边深受其害，裤腿湿半截，衣服溅水点，忍又忍，“倪勾勾，你几岁？”
“三岁啊。”倪鸢顺口道。
周麟让考她：“五加五等于几？”
“十。”
“不错。”周麟让说，“三岁就能知道这么多。”
“那当然，我口齿伶俐，聪明方。”
一个敢夸，一个敢答。
周麟让：“家住哪里？”
倪鸢：“春夏镇。”
周麟让：“家里几口？”
倪鸢：“爸爸妈妈和我。”
周麟让：“给你定门娃娃亲吧。”
倪鸢：“跟谁？”
雨伞向倪鸢的一侧倾斜，周麟让拎鞋的那手拇指指向他自己，“你看怎么样？”
伞响起啪嗒啪嗒的雨声，伞檐哗啦垂下透明的水幕。
倪鸢抓一下周麟让的手腕，没放，看他，似在考虑。
周麟让问：“要想这么久？”
“终身，不可儿戏，当然要好好考虑。”倪鸢说。
她在踹碎倒映在水的路灯影子，然后说：“那好吧，就这么定。”
“你以后要记来我家提亲。”
“一言定。”周麟让说。
沈婉和早倪鸢一步抵达女生宿舍，在楼下帮卖水果的奶奶捡洒落一地的橘子，远远看见路的那头，撑伞的少年在雨中像棵挺拔的松柏。
他伞下的倪鸢，跟她们平时看见的倪鸢不太一样。
这时的她穿不合脚的套鞋，走路东摇晃，踩水花。
无忧无虑，像个孩子。
她头顶的伞，像一片云，跟随她游弋。
她走到哪儿，旁边的就把伞举到哪儿。
—-
国庆假，丛嘉来A城玩，倪鸢招待她。
周麟让跟随导师去隔壁省参加一个竞赛，走前跟倪鸢说赛字，一连串，她没记住，说：“小同志好好表现，回来有赏。”
她也忙，忙跟丛嘉吃喝玩乐。
两一见，丛嘉扑来把她抱个满怀。
倪鸢没站稳，往后退两步，最终撑不住一屁股蹲坐到台阶。
丛嘉说：“想死我鸢儿。”
倪鸢说：“哎哟我的腰。”
丛嘉赶紧从她身下去，把捞起来，给她拍拍屁股的灰。
两见的次数其实也不少。丛嘉就读于伏安本地的一所二本院校，倪鸢寒暑假回去，两时常约见。
丛嘉揉揉倪鸢的腰，“没儿吧？别等下弟弟要找我麻烦。”
“他现在在高铁，找不来，你放心。”倪鸢说。
一听周麟让不在，丛嘉还挺高兴，“那这几天你归我。”
丛嘉二号来，五号走，这四天里倪鸢带她爬山游湖听戏胡吃海喝。
临走前，丛嘉还想验一把按摩。
A城有家按摩馆在网很出。
据说创办的灵感来源于泰国清迈的女子监狱按摩中心，刑满出狱的女通过培训后成按摩技师，在按摩馆里找到稳定的工作。通过解决就业问题，从而降低她们次犯罪的几率。
有在A城也办这样一家按摩馆，逐渐走红，去验的不少。
“那就去吧。”倪鸢说。
倪鸢在网预约两个肩颈按摩套餐，晚和丛嘉一起去。
店里装潢走简约风，看干净舒适。
进房间，过来两位女技师，替她们放松肩颈。
替丛嘉服务的3号技师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女，国字脸，两道眉又粗又黑，相看凶，张口声音意外有些柔，她说丛嘉肩膀硬。
“可能平时低头玩手机玩太多，没注意，肩膀确实疼。”丛嘉说。
倪鸢趴床，身后的女技师问她：“这个力道不？”
稍微有点疼，但是能忍，她就说可以。
旁边床，丛嘉说：“还，还能点儿力。”
按真酸爽。
又酸又爽。
周麟让打电话过来时，技师已经从倪鸢的肩按到腰，从腰到屁股。
她头一回被按屁股，感觉奇怪，全身紧绷。
“我明天晚回。”周麟让在电话那头说。
“知道。”倪鸢盘算，明天六号，刚好是他生日，给他一个惊喜。故意说：“我明天学校有，就不去接你啦。”
周麟让：“嗯。”
倪鸢绷，技师按不动，说话带点儿口音：“小姑娘，屁股怎么那么硬？”
倪鸢：“……”
电话那头的周麟让：“……”
技师又说：“放松放松，这样我没法按。”
倪鸢暗示自己是一条咸鱼躺在砧板罢，尽量放松下来。
隔壁床的丛嘉突然爆发出一声惨叫，“疼疼疼疼疼疼……”
周麟让沉默片刻，问：“勾勾，你在干什么？”
“……按摩。”倪鸢老老实实回答。
周麟让：“我不在，你过很逍遥？”
倪鸢讪讪笑两声，“还好还好，快活似神仙。”
“等回来收拾你。”
有在，倪鸢不自觉将声音压很小，“麟麟，你的竞赛顺利吗？”
周麟让：“还。”
“你超厉害，一定可以的。”倪鸢说。
赛场外的走廊幽深，空无一，周麟让靠在墙壁，导师给的压力骤然消散不见，他微低头说：“你会嘴甜。”
“不，我还会动。”倪鸢说。
周麟让轻轻笑，“，到时候务必让我见识见识。”
—-
晚倪鸢送走丛嘉以后，始拐弯抹角地向周麟让打听他的程。比如明天几点飞机落地，比如他会不会直接回学校。
她说好不去接他的，问多，就会暴露。
也丝毫没提他生日的，装作忘。
二天晚七点，周麟让跟几个同伴一块儿坐导师的车回校，在北门下的车。
校门口的夜市已经摆，热闹起来。
烧烤摊烟熏火燎，小推车载各式水果，甜品店里满是，卖衣服的卖小饰品的也都挤在道路两侧。
周麟让身斜挎一个黑色李袋，除此之外没有多余的东，穿过熙熙攘攘的群，步往前走。
他身后，不知什么时候多一个鬼鬼祟祟的影。
跟他途经闹市，拐进林荫道。
一路从喧闹到安静。
见四处无，影终于窜出来，一管枪抵在周麟让后腰：“打劫！”
粗声粗气道：“把手举起来！”
周麟让顿住脚步，眼睛目视前方茂盛幽绿的古樟，唇角勾笑，却也配合地没有回望，缓慢举起双手。
身后的劫匪发话：“听，你现在必须完成四个字的短语接龙，否则就会没命的。”
“夜半三更。”她始。
周麟让：“更深露重。”
劫匪没站稳，差点儿绊自己一下，于是说：“重心不稳。”
“稳如老狗。”画风逐渐跑偏。
“狗就是你。”
“你想我不？”周麟让问劫匪。
“不想……不想才怪！”劫匪雀跃地说。
周麟让猝然转身，将举起来，一把抱住。
倪鸢扔掉手里被她当成枪的树枝，勾住他的脖子亲一口：“麟麟生日快乐！”
她的男孩又长一岁啦。
周麟让死死抱住她，闷声道：“三年。”
“什么三年？”倪鸢不解。
“兑现娃娃亲承诺，娶你。”
周麟让离法定男性结婚年龄，还差三岁。
接倪鸢拿出藏好的生日蛋糕，给他唱生日歌。
她问他这次有没有奖，他从李包里摸摸，摸出块金牌，挂在倪鸢脖子。
周麟让十九岁生日那晚，倪鸢收获一枚金牌。
而周麟让到满天璀璨的繁星，夏末凉爽的晚风，和倪鸢的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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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后。
A一新生八月中旬始军训,周麟让收拾李北。
原本九月一号才学的倪鸢，跟父母报备，说要提前半个月去学校。
被问及理由,就说在网接份兼职,去学校附近的培训机构给小孩英语课。
“说谎越来越溜。”候机室里，周麟让推出吸管,“啪”地一下插破塑封膜，把奶茶递过去。
倪鸢坐在李箱,倾身,低头,就他的手喝掉一口,囫囵咽下，“我都是谁？”
“赖我。”周麟让说。
“就赖你。”倪鸢嚼奶茶里的青稞,仰头看他笑,“你是祸国殃民周妲己,我是贪图美色商纣王。”
“净会胡说八道。”周麟让视线落在倪鸢鼻尖，突然露出惊讶的表情，“勾勾，你鼻子变长。”
“别想骗我，”倪鸢脚尖蹭地,李箱往后滑半米，“我又不是匹诺曹,说谎也没关系。”
周麟让连同箱子一块儿接住,捏她鼻子，看她张嘴巴喘气，像条气鼓鼓的鱼。
“我在帮你，多捏捏可以让鼻梁变挺。”周麟让忽悠她。
倪鸢反应极快,胡搅蛮缠道：“你的意思是我现在鼻子不够挺吗？”
来来，送命题。
周麟让在危机四伏中想想，当打百度搜索：“如何夸女朋友鼻子？”
搜到一条，直接念：“你的鼻子红通通，真漂亮，像……烤熟的蒜头。”
写这个答案的哥们儿，你尚在世么？
倪鸢一口奶茶呛住，咳惊天动地，咳到眼里泛起一层粼粼水光。
周麟让后悔，觉不该逗她，轻拍她的背，帮她顺气。
“你今天表现很差，零分。”倪鸢平复下来以后说。
周麟让把下巴搁她头，身是跟她一样的白色T恤，一贴近，就明显不过的情侣装。
“知道，以后好好表现。”
黄昏时分的航班，舷窗外的日光千条万缕，云朵像被包裹金色的糖衣。
倪鸢坐在靠窗的一侧，看景，忽然转过头问：“知道咱俩现在这样像什么吗？”
“私奔。”周麟让说。
以前问像什么，说像偷情，现在成私奔。
有进展。
倪鸢昏昏欲睡的时候，周麟让拿笔在她手背画一朵玫瑰，说：“勾勾今天一百分。”
A和外国语学同处于一个学城内，相隔三个站公交，距离非常近。
倪鸢每天早出门，傍晚回，跟去A打卡似的。
倪鸢有位室友叫沈婉和，暑假留校做兼职。
沈婉和发现虽然倪鸢提前回校，但神龙见首不见尾，两经常夜里才碰。
沈婉和打工的餐厅搞活动，派发优惠券，她给倪鸢拿两张，打电话一问，在A。
“怎么我问你三回，你回回都在A？”沈婉和纳闷地说，“请问你是嫁去A吗？”
倪鸢沉默片刻。
沈婉和惊讶：“还真是啊？”
一学期，303寝室的几个女生就知道倪鸢有男朋友，因她半个月回一趟伏安，格外规律，且准时。
刮风下雨也不耽误。
问她去干什么。
她说想家。
室友们表示，信你我们字倒过来写。
严刑逼供，倪鸢就认，说去探望男朋友。
“你男朋友是道混的吗？”沈婉和脑补一波，“是蹲局子吗？定期探望。”
倪鸢乐，“差不多。”
对三顿时神情凛然。
倪鸢好又补充说：“他高三呢，被在关学校里，几乎没有假，探他确实跟探监差不多。”
经此一，不知道什么，在沈婉和的脑海里，关于倪鸢男朋友的形象莫其妙地变成一个“混社会”的痞子校霸。
现在突然听说，这位“混社会”的居然考A。而且是A数学系，金融数学专业的一。
沈婉和震惊。
要知道，A城众多学中，A排在榜首，学霸云集。
数学系更是出的变态难。
有一点，A的学霸们可用八个来概括：艰苦朴素，少年老成。
沈婉和之前因学生会活动偶尔过去跑腿，走在校园里，迎碰见的常叫她分辨不出年纪，问路时不知道该叫“同学你好”，还是“老师你好”。
有些沧桑，过分沉稳。
当然也有注重打扮的，相对而言，占少数。
沈婉和对于倪鸢男朋友的颅内脑补形象，一下从“痞子校霸”变成“老实敦厚”。
烈阳当空，倪鸢蹲在树荫笼罩的遮阳棚下。
在泡沫箱里铲起几块碎冰，放进塑料杯里，浇矿泉水，端给周麟让。一边说：“等九月，要不要跟我室友们见个？”
“。”周麟让点头答应，汗珠从下巴滑落，一路淌过喉结，没入领子里。
军训服半湿，洇深色的印子。
倪鸢看他肩宽腿长站在前，身似乎带灼的热浪，给他倒杯水。
“我室友她们都很好，就是对你不太放心……”倪鸢悄声道：“担心我所托非良。”
帽檐下，周麟让眉梢一抬。
倪鸢被他突然一眼看腿发软，“玩笑的。”
前方吹哨，周麟让赶紧回。
他把纸杯还给倪鸢，“甭管良还是歹，你都别想换。”
原本想习惯性地捏一捏她脸颊，顾及到自己指尖都渗汗，又收回，说：“觉热就回去，别在室外待。”
“民服务嘛，哪能怕苦怕累。”倪鸢说。
周麟让笑一下，“撤。”
说完这句，他返身随潮跑进队伍里。
民服务，里头掺杂多少假公济私，倪鸢自己心里清楚。
军训始一天，倪鸢就想办法混进A志愿团队。
她一外校的，竟也没察觉到不对。
志愿负责给军训学生提供冰块和消暑的凉茶，还常备藿香正气液、葡萄糖水和一些治跌打损伤的膏药。
部分时间没什么，光坐在棚里指点江山。
半天不到的功夫，隔壁椅子中文系的两个女生已经讨论完哪个连哪个排哪个教官胸肌最，哪个系哪个班哪个一学弟最靓。
周麟让原本在他们的目标范围内，可家每次来直奔倪鸢，目不斜视，都不往旁边多看一眼，摆明草有主。
她们好奇地向倪鸢打听过两句，也就作罢。
“有这样的男朋友平常特心累吧？时时刻刻都盯，放哪儿都是块香馍馍，生怕别惦记。”
倪鸢忍笑，头戴周麟让平素戴的那顶黑色鸭舌帽，正儿八经地点头：“可不是嘛。”
等周麟让队伍解散，傍晚两去吃饭。
倪鸢收拾好东，说：“香馍馍，走吧。”
周麟让用眼神询问，“什么？”
“夸你身香呢。”倪鸢笑，“爱称懂不懂？”
周麟让哪听不出她语气揶揄，恶狠狠道：“这张嘴迟早给你缝起来。”
“你舍不啊。”特别欠揍的样儿。
周麟让凑水龙头底下冲把脸，确实拿她没办法，弹弹手，蹦她一脸清凉的水珠子。
夜里赶学城附近有演出，倪鸢凑热闹看小半个钟头，周麟让送她回学校时，天已经黑。
两从南校门一路散步到女生宿舍楼下，就当消食。
沈婉和啃块分量十足的肉夹馍站在三楼洗衣房的窗户前，手里扣盆，身后洗衣机嗡嗡转动，她脑袋伸老长。
竭力远眺，依然能看见模糊夜色中的背影。
瞅倒是挺高，不止一米八。
估计有一八五。
型，偏瘦。
气质，单从背影看，还真有点儿出挑。但谁知道回过头来，究竟是个什么样。
不能过早下定论。
倪鸢回到寝室，沈婉和朝她暧昧一笑：“今天可算让我见。”
“什么？”倪鸢懵。
“你跟你男朋友啊。”
倪鸢说：“等星星她们几个回来，我跟男朋友请你们吃饭。”
霍星星和李斯，是倪鸢另外两位室友。
九月，一凑齐。
倪鸢领303的，周麟让带他宿舍的男生，俩寝室的碰头，搞跟联谊会似的。
吃餐容易拘谨，吃火锅更随意，地点就定在外国语南门外的海底捞。
落座前五分钟，多少有点儿尴尬。
好在周麟让室友里有个特能说的，口就像讲相声，而303的几位本质都活泼外向。
没多久，家就聊嗨。
倪鸢起身去调二碗酱，沈婉和一道去，店里顾客多，声喧哗。沈婉和挤在倪鸢身边，说：“不太敢看他。”
“平常好奇死，现在当我居然不太敢看。”沈婉和说起来自己也觉怪。
倪鸢舀两勺花生酱，“哈哈哈他长凶吗？”
“主要不太好意思，我跟星星平常看见帅哥都是背后嗷的，当不敢放屁。”
倪鸢笑手抖，勺子拿不稳。沈婉和又问：“长这么一张脸，把他放外你能放心？”
倪鸢已经被问过不少次这个问题，轻车熟路地回答：“放心。”
能怎么办，要有魔法，她就把揉一揉变成颗豌豆，揣兜里，随身携带。
“相互信任是好。”沈婉和没谈过爱恋，但寝室里霍星星去年九月脱单，十月失恋，十一月扎小诅咒渣男走路打滑劈叉，让他劈个够。
前车之鉴，沈婉和说：“小鸢呐，你别怪姐姐多嘴哈，也不能太放心。”
饭局散的时候，外下起雨。
一群站在厅，等雨停。
半晌，雨珠斜打在玻璃窗的声音丝毫不见小。霍星星还要去社团会。
周麟让临时买几把雨伞，分给众，家各自散去。
倪鸢在他买伞的店门口，看见一双深绿色的套鞋，小时候下雨天常穿的那，鞋画两个卡通的小蛇脑袋。
不吓，反而憨态可掬。
倪鸢低头看看自己的白色帆布鞋，指指小蛇套鞋，“麟麟，我想要那个。”
周麟让让她试试合不合脚，她穿，码子稍微有点小，脚趾挤慌。
店主拿来另外一双，她试，穿晃晃荡荡的，码子又偏。
店主说就有这两双。
倪鸢说：“可是我喜欢。”
周麟让没办法，好由她。倪鸢挑偏的那双。
周麟让拎她的帆布鞋，撑手的伞，歪一下头，“走，送你回寝室。”
倪鸢穿不合脚的套鞋，走路慢吞吞，还专门踩水坑。
周麟让在她旁边深受其害，裤腿湿半截，衣服溅水点，忍又忍，“倪勾勾，你几岁？”
“三岁啊。”倪鸢顺口道。
周麟让考她：“五加五等于几？”
“十。”
“不错。”周麟让说，“三岁就能知道这么多。”
“那当然，我口齿伶俐，聪明方。”
一个敢夸，一个敢答。
周麟让：“家住哪里？”
倪鸢：“春夏镇。”
周麟让：“家里几口？”
倪鸢：“爸爸妈妈和我。”
周麟让：“给你定门娃娃亲吧。”
倪鸢：“跟谁？”
雨伞向倪鸢的一侧倾斜，周麟让拎鞋的那手拇指指向他自己，“你看怎么样？”
伞响起啪嗒啪嗒的雨声，伞檐哗啦垂下透明的水幕。
倪鸢抓一下周麟让的手腕，没放，看他，似在考虑。
周麟让问：“要想这么久？”
“终身，不可儿戏，当然要好好考虑。”倪鸢说。
她在踹碎倒映在水的路灯影子，然后说：“那好吧，就这么定。”
“你以后要记来我家提亲。”
“一言定。”周麟让说。
沈婉和早倪鸢一步抵达女生宿舍，在楼下帮卖水果的奶奶捡洒落一地的橘子，远远看见路的那头，撑伞的少年在雨中像棵挺拔的松柏。
他伞下的倪鸢，跟她们平时看见的倪鸢不太一样。
这时的她穿不合脚的套鞋，走路东摇晃，踩水花。
无忧无虑，像个孩子。
她头顶的伞，像一片云，跟随她游弋。
她走到哪儿，旁边的就把伞举到哪儿。
—-
国庆假，丛嘉来A城玩，倪鸢招待她。
周麟让跟随导师去隔壁省参加一个竞赛，走前跟倪鸢说赛字，一连串，她没记住，说：“小同志好好表现，回来有赏。”
她也忙，忙跟丛嘉吃喝玩乐。
两一见，丛嘉扑来把她抱个满怀。
倪鸢没站稳，往后退两步，最终撑不住一屁股蹲坐到台阶。
丛嘉说：“想死我鸢儿。”
倪鸢说：“哎哟我的腰。”
丛嘉赶紧从她身下去，把捞起来，给她拍拍屁股的灰。
两见的次数其实也不少。丛嘉就读于伏安本地的一所二本院校，倪鸢寒暑假回去，两时常约见。
丛嘉揉揉倪鸢的腰，“没儿吧？别等下弟弟要找我麻烦。”
“他现在在高铁，找不来，你放心。”倪鸢说。
一听周麟让不在，丛嘉还挺高兴，“那这几天你归我。”
丛嘉二号来，五号走，这四天里倪鸢带她爬山游湖听戏胡吃海喝。
临走前，丛嘉还想验一把按摩。
A城有家按摩馆在网很出。
据说创办的灵感来源于泰国清迈的女子监狱按摩中心，刑满出狱的女通过培训后成按摩技师，在按摩馆里找到稳定的工作。通过解决就业问题，从而降低她们次犯罪的几率。
有在A城也办这样一家按摩馆，逐渐走红，去验的不少。
“那就去吧。”倪鸢说。
倪鸢在网预约两个肩颈按摩套餐，晚和丛嘉一起去。
店里装潢走简约风，看干净舒适。
进房间，过来两位女技师，替她们放松肩颈。
替丛嘉服务的3号技师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女，国字脸，两道眉又粗又黑，相看凶，张口声音意外有些柔，她说丛嘉肩膀硬。
“可能平时低头玩手机玩太多，没注意，肩膀确实疼。”丛嘉说。
倪鸢趴床，身后的女技师问她：“这个力道不？”
稍微有点疼，但是能忍，她就说可以。
旁边床，丛嘉说：“还，还能点儿力。”
按真酸爽。
又酸又爽。
周麟让打电话过来时，技师已经从倪鸢的肩按到腰，从腰到屁股。
她头一回被按屁股，感觉奇怪，全身紧绷。
“我明天晚回。”周麟让在电话那头说。
“知道。”倪鸢盘算，明天六号，刚好是他生日，给他一个惊喜。故意说：“我明天学校有，就不去接你啦。”
周麟让：“嗯。”
倪鸢绷，技师按不动，说话带点儿口音：“小姑娘，屁股怎么那么硬？”
倪鸢：“……”
电话那头的周麟让：“……”
技师又说：“放松放松，这样我没法按。”
倪鸢暗示自己是一条咸鱼躺在砧板罢，尽量放松下来。
隔壁床的丛嘉突然爆发出一声惨叫，“疼疼疼疼疼疼……”
周麟让沉默片刻，问：“勾勾，你在干什么？”
“……按摩。”倪鸢老老实实回答。
周麟让：“我不在，你过很逍遥？”
倪鸢讪讪笑两声，“还好还好，快活似神仙。”
“等回来收拾你。”
有在，倪鸢不自觉将声音压很小，“麟麟，你的竞赛顺利吗？”
周麟让：“还。”
“你超厉害，一定可以的。”倪鸢说。
赛场外的走廊幽深，空无一，周麟让靠在墙壁，导师给的压力骤然消散不见，他微低头说：“你会嘴甜。”
“不，我还会动。”倪鸢说。
周麟让轻轻笑，“，到时候务必让我见识见识。”
—-
晚倪鸢送走丛嘉以后，始拐弯抹角地向周麟让打听他的程。比如明天几点飞机落地，比如他会不会直接回学校。
她说好不去接他的，问多，就会暴露。
也丝毫没提他生日的，装作忘。
二天晚七点，周麟让跟几个同伴一块儿坐导师的车回校，在北门下的车。
校门口的夜市已经摆，热闹起来。
烧烤摊烟熏火燎，小推车载各式水果，甜品店里满是，卖衣服的卖小饰品的也都挤在道路两侧。
周麟让身斜挎一个黑色李袋，除此之外没有多余的东，穿过熙熙攘攘的群，步往前走。
他身后，不知什么时候多一个鬼鬼祟祟的影。
跟他途经闹市，拐进林荫道。
一路从喧闹到安静。
见四处无，影终于窜出来，一管枪抵在周麟让后腰：“打劫！”
粗声粗气道：“把手举起来！”
周麟让顿住脚步，眼睛目视前方茂盛幽绿的古樟，唇角勾笑，却也配合地没有回望，缓慢举起双手。
身后的劫匪发话：“听，你现在必须完成四个字的短语接龙，否则就会没命的。”
“夜半三更。”她始。
周麟让：“更深露重。”
劫匪没站稳，差点儿绊自己一下，于是说：“重心不稳。”
“稳如老狗。”画风逐渐跑偏。
“狗就是你。”
“你想我不？”周麟让问劫匪。
“不想……不想才怪！”劫匪雀跃地说。
周麟让猝然转身，将举起来，一把抱住。
倪鸢扔掉手里被她当成枪的树枝，勾住他的脖子亲一口：“麟麟生日快乐！”
她的男孩又长一岁啦。
周麟让死死抱住她，闷声道：“三年。”
“什么三年？”倪鸢不解。
“兑现娃娃亲承诺，娶你。”
周麟让离法定男性结婚年龄，还差三岁。
接倪鸢拿出藏好的生日蛋糕，给他唱生日歌。
她问他这次有没有奖，他从李包里摸摸，摸出块金牌，挂在倪鸢脖子。
周麟让十九岁生日那晚，倪鸢收获一枚金牌。
而周麟让到满天璀璨的繁星，夏末凉爽的晚风，和倪鸢的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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